深圳小产权房几楼好租,是他们留在大城市的底气

留言下面也有一条高赞回复——“你先去深圳城中村里,看看那些租客,尤其是清洁工们是怎么生活的,再过来评论”。

肖岩记得姐姐在深圳的第一个住处。

那是福田一处拥挤逼仄的群租房,双层床塞满了房间,屋子因杂乱而变得更加昏暗。房东按铺位出租,一个床铺每月只需几百块。同一层楼里都是这样的房间,男人们住的房间,就在女人们的隔壁。

姐姐刚到深圳,租下其中一个床铺,挂上布帘子,便开始她在深圳的人生。当时肖岩还在读书,走进这间群租房,她头一次见识了都市繁华的背面。

肖岩去年大学毕业,最近这大半年,她与姐姐合租在宝安坪洲的一个城中村里。从坪洲搭乘地铁1号线,到南山科技园只需要八站。便捷的交通,相对低廉的生活成本,吸引了难以计数的打工人租住于此。

每次在暗巷里穿梭,肖岩总能从一楼敞开的房门里,窥见那些租客们的生活,“屋子里摆着好多张双层床,住着一大家子人”。

一楼采光极差,屋子昏暗逼仄且临着巷子,租金是农民房中最便宜的。住在这里的,一般是上了年纪的清洁工,拖儿带女的小生意人,靠打零工谋生的中老年。

深圳城中村里,一楼租客的生活大都更为窘迫。

过去一年,肖岩在职场上磕磕绊绊,年底还经历了裁员。不顺心的时候,她总会想到一楼的那些邻居,跟他们比起来,自己的日子似乎还过得去。

肖岩跟姐姐讨论过一楼的邻居们,“他们年纪那么大了,每个月在深圳赚三四千块钱,为什么不回老家去呢?后来我们想了想,可能他们回到老家,过得还不如现在好”。

姐妹俩渴望搬离城中村,这里寒酸、嘈杂、混乱,汇集了三教九流,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们“深漂”的身份。但附近小区房的居住成本,又让她们望而却步。

前段时间,深圳12平方米保障房登上热搜后,其中一条高赞留言提出疑问,“这么小的空间,能给人住吗?”留言下面也有一条高赞回复——“你先去深圳城中村里,看看那些那些租客,尤其清洁工们是怎么生活的,再过来评论”。

2022年1月,深圳市住建部门发起深圳保障性租赁住房小户型设计竞赛,要求参赛者根据12平方米、18平方米、27平方米三个套内面积段进行设计。这类保障房面向的人群,既有像肖岩这样,初到深圳的年轻毕业生,也有以清洁工为代表的基本公共服务从业者。

“极小住宅的概念,很多年前世界各地都有过研究,发达国家也有。实际上它解决的,是温饱人群的需要,相当于把城市居住的下限,再往上提一提”,深圳市建筑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建筑创作院(以下简称建筑创作院)院长冯志勇说。该院设计团队提交的作品“绿洲云上城”,获得深圳保障房小户型设计竞赛的一等奖。

渐渐消失的廉价农民房

建筑设计师姜轻舟2010年来到深圳,当时他刚毕业,与另外三位同学合租了福田下沙村的一间农民房,屋子7、8平方米,月租800块。房间只能放下一张双层床,到了晚上睡觉时,大家把电脑桌推到墙角,再在地上打两个地铺。四个年轻人,在这间小屋子里住了将近3个月。

十几年后,他与合伙人莫思飞设计的12平方米保障房样板间,在第九届深港城市/建筑双城双年展上展出。二人的作品《井然见大》,获得了深圳保障房小户型设计竞赛二等奖。

深圳12㎡保障房样板间(姜轻舟、莫思飞设计)

这是一个每厘米都要锱铢必较的空间。床铺安置在沙发上面,怎么保证从沙发上站起来是别碰到头,并保证在床上能舒服地坐起来,姜轻舟与莫思飞反复试验了好几次。

整个屋子,除了一条约75厘米宽的走道,其他的空间全部被一通到顶的柜子占据。因为面积太小,屋子里只设计一个小水池,装在房门口,既用来做洗漱台,又充当洗菜池。

抠出来的空间,实现了厨卫、睡眠、收纳、休闲、办公等众多功能,各个功能区像积木一样拼在一起。几个大小不一的洞分布在收纳柜门上,设计想给这个空间增添一点让住户可以展现个人色彩的小空间,“绿植、玩偶、书籍,可以让这些属于个人的,能产生归属感的小东西展露出来”。

“我们设计的这个空间,就希望住进去的人,别像我刚来深圳那会儿一样,只是找了个睡觉的地方。你的日常学习工作、业务爱好,社交,都能在这12㎡实现。同时它因面积小,租金又是可负担的”。

12㎡保障房效果图.(姜轻舟、莫思飞供图)

在深圳保障房小户型设计竞赛上,主办方给参赛者提供了两个外部条件,一个是城中村,一个是新建建筑。

姜轻舟、莫思飞选择的是城中村。两人近几年来一直在做城中村的相关研究,也参与过南头古城等城中村项目的改造。

“我们发现,无论是地产商主导的租赁改造,还是其他的改造项目,一旦城中村居住环境提升了,租金肯定是要上涨的,这就变相地挤出了很多低收入人群”,“但点状式的改造,对比整片的大规模改造,对租金的影响相对会小很多”。

“我们不希望城中村消失,也希望它能保留它的草根性。这样的话,刚到深圳的年轻人,收入不高的打工者,还能有一个落脚地,这也是城中村不可替代的功能。”

城中村里,类似的改造日益频繁。在肖岩居住的轻铁西社区,越来越多的农民房被翻新为"XX公寓",它们拥有簇新的外立面,人脸识别功能的门禁,更时尚的玻璃大门。

这些改造大都由房东或二房东主导,除了采光、楼间距、逼仄户型这些不易更改的条件,这些公寓的内部居住环境,看起来已接近小区住宅。

简陋而租金低廉的农民房,正在渐渐消失。

肖岩和姐姐租住的,就是村内某栋公寓的一套小两房。阳台临着厨房,大概1米长,40厘米宽,除了晾晒几件衣物,再无其他用处。肖岩卧室的窗户,正对邻居的厨房窗,距离不到50厘米。对面的炒菜声,夫妻吵架、训斥孩子的细节,她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房子,每月房租加水电要4000元,坪洲片区是南山打工族租房的热门选区,翻新后的农民房,租金也相应地水涨船高。在福田八卦岭一带,老旧小区两室一厅月租金大约4200元左右。

肖岩居住的城中村里,越来越多的农民房被改造为租金更高的公寓.

事实上,将一部分农民房改造为小户型保障房,这一规划已经进入落地阶段。

今年2月底,深圳住建部门发布了《深圳市城中村保障房规模化品质化改造提升指引》。《指引》提到,城中村保障房最小套内使用面积不低于10平方米,应匹配家具家电,实现拎包入住。

同时,深圳市人才安居集团投资、专注于城中村保障房改造的安居微棠公司也于近日成立。人才安居集团还将与宝安、龙华、光明区政府共同出资,成立区级城中村改造公司。

闹市区,消防站上的迷你保障房

在进行小户型保障房设计之初,冯志勇和他的同事们,在华强北街头做过很多次调研。

这里有着典型的“潮汐效应”——早晨,上班族、小生意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到了傍晚,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散了出去。到了夜里11点左右,华强北步行街空空荡荡,“职住不平衡的现象非常明显”。

冯志勇与同事们,选择以新建建筑的形式,来进行小户型保障性住房的规划和设计。他们期望这些小户型保障房,能分布地铁口500米以内,像华强北这样,交通便利,拥有成熟城市配套服务的街区。

“十四五”期间,深圳计划完成50万套的保障性住房建设。冯志勇和同事们测算后发现,比起城中村、旧厂房改造,新建高层建筑是最高效的方式。

深圳市建筑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建筑创作院供图.

问题的关键在于,土地从哪里来?

建筑创作院过往参与过深圳多个公共服务设施的设计,这些设施包括公交场站、消防站、派出所、社区中心等,它们均匀地穿插在深圳各个街区的边角地带。

这些公共建筑一般只有两到三层,土地利用率不高。如果在这些地块上建起高楼,最下面几层保留原来的公共服务功能,上面用来做保障性住房。这样既保留了原有的服务功能,也能让更多的保障房,分布在最繁华便利的中心城区。

目前深圳在公共服务设施上,本来就有很大的缺口。把保障房与公共服务设施结合建设,这个设想也具备可操作性。

深圳18㎡保障房样板间.设计团队:建筑创作院【绿洲云上城】设计组.|主创建筑师:杨旭、冯志勇、吴南华.|主要设计人:宋诗雨、梁嘉文、肖家琪、赖红、叶美帆、张俊坚、史晨翔、秦铭谦.|结构顾问:侯学凡.|BIM顾问:数字化研究所.|装配式顾问:金鑫绿建

共享和开放,是这次保障房小户型设计竞赛提倡的导向。共享客厅、共享花园、共享健身区……把一部分功能延伸出去,才能让小户型居住者生活更舒适。

在十几平方米的私密空间里,到底该留下哪些,放弃哪些功能。冯志勇和同事们反复取舍过很多次。

在展出的三个小户型保障房样板间中,建筑创作院设计的18平方米保障房,是唯一一个没有将床铺架在半空中的居住空间。他们设计的12㎡空间,床同样摆在地面上。

“我们团队的年龄跨度在20岁到40多岁之间,大家讨论过,在深圳这个搞钱的城市,大多数人待在屋子里的时间都不长,这个居住空间,更多是一个休息的地方,那我们就希望,让大家住进去,能睡得更舒服一点,对于年纪大的人来说,爬上爬下去睡觉,不太方便。”

冯志勇和同事们在调研中也发现,在深圳,地铁500米以内的区域,配套设施大都极其丰富——一般都有小花园、绿地、休闲椅这样的休憩空间,快餐等服务娱乐场所更是应有尽有,“一部分生活需求,可以走出家门,在附近满足”。

深圳12㎡的保障房,居住面积已经接近香港最小面积公屋。根据最新的人口统计,深圳的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超7000人,与香港、新加坡不相上下。“在香港、新加坡,类似的小面积公共住房已有几十年的历史,它们在户型设计、社区规划,以及公共环境的整理上,有很多被深圳充分地借鉴了。”冯志勇介绍说。

留在深圳的底气

“这个环境很好呀,感觉挺大的,贵不贵?”在我拍到的照片里,肖岩第一次看见了18平方米保障房的雏形。

南山区2022年推出的公租房项目“硅谷公寓”位于西丽片区,租金为每月22元/㎡,如果以此推算,一间18㎡的保障房月租不超过400元。

前不久,肖岩陪刚来深圳的男友找房子,有个中介向二人推荐了西乡片区的一间出租房,月租只要1000元,看过之后,肖岩称其为“民工房”——“走进去差点被吓死,连个窗户都没有,东西乱糟糟的,到处都破得要死”。

“我男朋友今年刚毕业,没什么钱,想找个好点的地方住,就很难”。跟大多数毕业生比起来,肖岩初到深圳,可以投奔姐姐,算是省去了不少烦恼。姐姐也经常跟她讲,“你很幸福,你都没住过那种特别脏乱差的地方”。

姐姐没怎么跟肖岩讲过,那几年独自在深圳谋生的心酸。不过,从一些生活细节上,肖岩能体察到,姐姐初到深圳时的孤苦与困顿。

肖岩刚工作时,挤在姐姐租在坂田的单人间里。当时房租和水电都由姐姐承担。9月份的一天,天气燥热,她打开了空调。姐姐发现后非常生气,夺过遥控器关掉了空调。姐妹俩在深圳唯一的一次争吵,因为这个爆发了。

姐姐的防范意识也更强。刚住进姐姐的单间时,肖岩回家经常常忘记锁房门,同一层邻居都是老乡,她没有太多防备心。姐姐每次发现这种疏忽,就要念叨她一遍。对于庇护安全的那道出租屋房门,姐姐心里总绷着一根弦,“经常会检查房门锁好了没有”。

姐妹俩现在住的这套小两房,条件比以往好了不少。

不过,俩人还在考虑搬家。她们经常看见民警出现在楼道,调解租客跟房东的退租纠纷。有天早上,肖岩赶着出门上班,住在隔壁的一个阿姨问她“能不能帮我报个警”,因为退租产生了矛盾,房东把阿姨锁在了出租房门外,“大早上听到这种话,心里挺后怕的”。

前些日子,肖岩帮朋友搬家。朋友搬进了福田的一个小区房,她很是羡慕,“你就会觉得,你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大家的生活很悠闲,小孩子在楼下跑来跑去,大人在树荫下面散着步。不像在城中村里,大家好像只是为生存奔波”。

肖岩和姐姐也了解过公租房。因为非深户这个身份,两人一直没有深入地研究过保障性住房申请。姐姐是自考本科学历,积分还未到入户标准。最近这一年,姐姐一直催肖岩尽快入深户。

“但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我真的能在深圳长待吗?我跟我姐都挺喜欢深圳的,但是要在这儿买房,想都不敢想,期待能在深圳留得更久吧,尽量一直在这儿生活下去”。

姐妹俩都不喜欢潮汕老家的生活环境。在老家,做任何事情,都免不了别人的议论,“春节从老家回到深圳,我俩都长吐了一口气,啊,世界终于安静了”。“在深圳,生活压力虽然大一些,但找一份工作不难,你能按自己的方式生活”。

“你觉得在深圳,能‘一直待下去’的关键是什么?”我问肖岩。

“像公租房这样一个稳定的住处,还有自己的个人能力吧”,年轻女孩说。

备注:

文中人物肖岩均为化名.

文丨黄小邪

深圳小产权房几楼好租,是他们留在大城市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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