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产权房网这家名为“星娃工坊”的品牌，7月份共接到42份花艺订单，主要由5位自闭症孩子完成。
24岁的光光（化名）是其中工作能力最强的。他可以比较熟练地修剪、插花、打扫卫生。今年第一季度，他一共收入2407.6元。
此后，他每个月的收入稳定在600元左右。
2015年，由仁和社工服务中心联合深圳首个服务大龄自闭症及心智障碍者的康复机构——仁爱康复服务中心（下称中心）创立星娃工坊，旨在促进大龄自闭症青年就业。6年后，这场实验成效如何，未来将走向何方，有过哪些经验教训……
答案一言难尽。
让自闭症孩子赚钱吧
9月3日下午，光光、东东（化名）和徐老师开始制作本周花束订单。
2个小时内，他们要做4束花和1个鲜花礼盒。
光光全程站着为鲜花去掉刺和叶，他听从徐老师的指令，按数量和颜色搭配花束，最后再把花束和感谢卡片放进快递箱。对于更复杂的花篮，就会由徐老师负责，光光和另一位孩子协助。
这节花艺课完成后，光光获得了10元津贴。
光光做花艺工作（经受访者同意后拍摄）
作为深圳市第一家推动大龄自闭症和心智障碍就业的机构，中心需要搞清楚的第一个问题是：大龄自闭症孩子可以做什么工作？
“我们希望通过这些项目为孩子们提供庇护性就业岗位。”除了教孩子们花艺，徐老师还是项目的一名社工，负责项目对接和资源维护。
为了让学员具备就业素质，中心专门开设了一个职业培育班。
区别于其他班级的康复课程，这个班的学员在课上更多是学习工作规则，建立金钱意识，熟悉花艺、烹饪、清洁工作的基本技能。
每周一和周五下午，是几位孩子最开心的时刻，因为他们能通过自己的劳动赚钱了。
正在细心摘掉花刺的光光
（经受访者同意后拍摄）
目前赚钱最多的光光，是在2016年底来到中心康复的。最初，光光刻板行为十分明显。连续24小时看电视剧《西游记》，一直洗手洗到脱皮……
经过康复干预和职培班的训练后，光光的状况得到改善，他也开始参与一些基本的工作。
2018年春节，星娃工坊尝试开展了售卖百家姓利是封的项目。孩子们负责为给红包封面贴对应的姓氏。星娃工坊一共接到了15000份红包订单。每个红包售卖1元，去掉成本后，每个红包的利润是4毛钱。
一共6000元利润，全部分给了孩子们。其中，最熟练的光光拿到了300多元。
5位大龄自闭症成功就业
星娃工坊的创立，始自一个老问题：当自闭症孩子长大后，能去哪里自食其力？
2014年，中心有部分家长开始集体讨论这个问题，更多家长循声而来。成年自闭症孩子一直待在家里，给家长带来了精神和经济的双重压力。成年也意味着社会对他们已不再宽容，如果家长们不做点什么，他们就会“消失”在社会中。
之前，星娃工坊有一次受挫的尝试。2013年，在深圳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支持下，酒店饼房师傅定期到中心教导孩子们学习制作曲奇点心等甜品。一开始，孩子们什么都不会，训练后，他们可以慢慢制作出成品并分享给家人和邻居。
烘焙项目在经历断断续续的尝试和摸索后，于2019年末暂停，因为他们不具备食品安全生产资质。
接着，中心将目标聚焦到自闭症孩子更容易进入的另一个领域——绘画。
中心老师邀请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学生和小燕画院卞正周院长为孩子们提供公益课程。在这些课程中，孩子们不仅能学习绘画，自己的创意也得到了很好的发挥。
孩子们的绘画作品（经受访同意后拍摄）
2020年，中心一共有5个孩子成功就业，进入绘画机构从事创作工作。
他们画出来的作品会被机构用作商用。同时，公司会为他们缴纳五险一金。
在绘画领域取得进展后，中心并没有停下探索大龄自闭症青年就业的脚步。
一位爱好花艺的志愿者觉得自闭症孩子也可以做花艺工作。
说干就干，中心老师买来了制作花艺的原材料。过程中，孩子们没有抵触情绪，一部分孩子也具备修剪、包装等工作能力。
此外，中心还与再皂福企业开展合作，让孩子们前往肥皂工厂参与肥皂回收，再将重新制作的环保肥皂送到有需要的人的手中。
2020年8月末，中心向罗湖区慈善会提交了关于心智障碍青年花艺和手工皂就业培育的项目计划书。
他们很快获得了支持，罗湖区慈善会·宝能特殊儿童康复关爱基金资助了11万元的项目经费。
家长不要急
对自闭症家庭来说，孩子的未来几乎全部取决于家长的决策。而家长对于就业的不合理认知，也成为了大龄自闭症青年就业的最大困难之一。
中心的老师发现，有的家长从小就舍不得让孩子干活，凡事亲力亲为，这无形中减少了孩子发展工作能力的机会。
当家长带着孩子来到中心寻求就业帮助时，社工、康复师、心理老师会为孩子安排行为评估，如叠被子，整理物品。
通过评估，老师们发现许多孩子的实际工作能力并没有家长讲述的那么好，他们在短时间内也无法走上工作岗位。
还有的家长对孩子的工资抱有较高的期待。“我这么大一个人到你这里来工作，你的工资不能给太少吧。”
可是对于大龄自闭症青年来说，工作不仅意味着收入，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一个能够进入社会的机会。至少在职业培训期，他们根本无法跟普通的同龄人竞争。紧紧盯着那点收入，往往本末倒置。
职训班课程表（经受访同意后拍摄）
还有一部分家长，也不太情愿为成年后的孩子承担生活和学习成本。自闭症孩子通常可以获得来自国家和残联的补助，但这些补助都是针对未成年孩子的。
职业培训也需要钱，许多家庭无法承受每个月大几百乃至上千元的培训费用。这笔钱投进去，能看到效果吗？这也是许多家长心中的疑问。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虽然政府、企业、学校、志愿者给予了星娃工坊许多帮助，但星娃工坊在探索大龄自闭症青年就业的路上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徐老师说，“最首要的是人手问题。”
在特殊教育这个行业中，人员离职率非常高。相比于特教学校充满不确定性的氛围，求职者们更愿意选择教学节奏更加轻松规律的普通学校。
更棘手的是，2021年初，“罗湖区自闭症残疾人综合（职业）康复服务中心”项目因没有相关政策支持而终止，罗湖区残疾人联合会提供的180平米免费场地也被终止使用。这导致职业培育学员不得不转到服务小龄（8岁以上）学员的场地一同开展服务。不同年龄的孩子混在一起，显得场地非常有限。
目前，中心每年需要为场地支付36万元租金。国家对于大龄自闭症青年就业没有明确的支持政策，中心无法申请免费或减租。
除了人手和场地，当前摆在星娃工坊面前最大的挑战是商业模式。
以星娃工坊的花艺项目为例，“每周1花”服务对外的售卖价是99元/每月，可每周的花束成本加上快递费就接近99元。
孩子在花艺课制作花束的过程会获得10元/节的津贴，算下来，这个项目还无法盈利。
孩子们的工作日常（受访者提供）
今年11月，罗湖区慈善会·宝能特殊儿童康复关爱基金资助的项目将会停止，如何探索有效的商业模式，活下去，也成为中心最棘手的难题。
但中心还是想继续做，并且做得更多。
“除了服务我们中心内部的孩子，我们还是希望能够服务到深圳更多大龄自闭症和心智障碍的孩子。”中心负责人说。
随着星娃工坊的模式不断成熟，老师们也在探索孩子们新的就业方式。
在徐老师的朋友圈，有这样一则招生启事：
“当孩子年满16周岁，能独立出行，有基本工作能力时，星娃工坊会对孩子进行评估测试，通过评估的前3位青年可获得免费的花艺工作培育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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